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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作家協(xié)會主管

《山花》2025年第7期 | 簡敏:風(fēng)將曠野吹得低矮又空空(組詩)
來源:《山花》2025年第7期 | 簡敏  2025年07月24日08:00

簡敏,1999年10月生于貴州思南,暫居貴陽。系貴州省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。有作品散見《山花》《星星》《草堂》《詩選刊》《綠風(fēng)》等紙刊,偶有獲獎。

猜 疑

總是關(guān)閉天窗,拒絕黃昏和風(fēng)雪

坐在一杯茶水面前等待答案

或思考詞語之間那些緘默的、鋒利的

舊傷被反復(fù)揭開的過程,每次都是一場

巨大的風(fēng)暴。你再度背對我

西風(fēng)吹過漸漸清瘦的河流

我知道一些結(jié)局不必有所逆轉(zhuǎn)

逆轉(zhuǎn)將會造成二次傷害。就像我們

僅僅是站在懸崖邊緣,就擁有了

下墜的失重感?;ㄆ恐忻倒宓乃?/p>

與我們使用過的共同時辰同時消逝

不用向一個背影扔出諸多語氣詞

我寬恕我們?nèi)缤瑢捤∫活w

春天變質(zhì)的種子

山 居

黃昏的快捷鍵,霧靄沉沉

紙飛機流浪至河對岸后,雨水停駐

白熾燈,房屋的肋骨傳遞出年代感

此刻沒有什么顯得多余

木質(zhì)結(jié)構(gòu)上臥著水墨筆漬和其他劃痕

成長線索從諸多木塊上面提取

抽象山水落進幼年。母親放下茶盞

我覷見一抔雪貼合于她的鬢角

青山綠得深沉,那些反面事物

同樣顯現(xiàn)相反的具象

坐進一抹燈光,想起母親一生中

堅持得最為長久的兩件事

一是將我送出高山,二是

等我回家

荒 山

玫瑰花瓣再無力接住一抹春色

從暗紅的枯瘦中出逃

扁平土堆,我正襟危坐

稗草低語,關(guān)于寒冬

風(fēng)將曠野吹得低矮又空空

有對話產(chǎn)生,與自我抑或是

這荒山,這曠野的一部分

長久郁積的陳舊句式

詞語得到飽滿的流露

夜色緊挨著夜色,流水煎熬

語盡,荒山最高點有寒星出沒

只是日子愈發(fā)地冷,適合省略

愛恨和一切贅余。我不愿再切身感受

一片楓葉被遺棄之痛楚

枯 荷

步伐恰好停滯于冬日

水面,枯荷裸露半截身軀

小心試探著冰點

西風(fēng)仍舊撕扯著它折斷的部分

竊取的密語停留在虛空

攢動太多措辭,我并未

準備好將其脫口而出

這樣不發(fā)一言的日子

使得河流愈加消瘦

對立面,黃昏刺透的事物

未嘗喊出一個疼字

你背影顯現(xiàn)針尖模樣

在枯荷甘愿凋敗的時辰

想起我們。彼此有多久

沒有互道晚安,就有多久

不曾抵達愛

孤 島

霜降,松針卸下一地的白

更多下墜事件正在發(fā)生

北風(fēng)穿刺雙耳,沒能擄來

楓葉遠走他鄉(xiāng)的音訊

十二月,長江以南

流水杳杳,使人倍感欣慰

將安化古街走盡

路遇了太多陌生面孔

缺失催化劑,沒有語言產(chǎn)生

彼此保持著絕對警惕

好似我們已經(jīng)無形之中

達成某種默契。我們

甘愿做這人間孑立的島嶼

互不干涉,互不牽扯

互不被彼此的悲傷

所煩擾

探 幽

尋訪靈芝,大薊和更多中草藥

同時遺忘那些植根的、古舊的疼

雨后野生菇遍地,路徑參差

百合香氣依附在我衣衫上

無人察覺兩者交流的過程

蝴蝶蹁躚游走植物之間

久未進山,無法解剖鳥類的密語

光從葉子間隙之處傾灑下來

我好似完成了,一個安穩(wěn)祥和的夢

忽覺草木深,春常在。年年似年年

可惜樹木的年輪攀爬上我的身體

光陰漸變。一些浮云橫臥密林之上

一些則跌落深井

隔 斷

抵達濱海路需再次途經(jīng)香爐礁與后鹽

兩個站臺是你我相見的一環(huán)

輕軌平穩(wěn),語言風(fēng)暴的醞釀耗盡曇花的余生

詞語表面是罅隙產(chǎn)生于封閉空間

裂谷隨之形成。沉默充斥著

虛無的、尖銳的刀子中傷柔軟腹地

好像我們只適合安靜地愛,不發(fā)一言

柔和的夕光才會滲透我們一生

鷗鳥口銜景致遠走,故去的黃昏

一幀一幀倒帶般放映從前

海水中手捧月色,打量暗夜之輕

緩緩是誰的祈盼?已無從得知

我們再次靜下來迎賞共同的

最后一場海水。從前翻涌無盡的藍

如今替換為無盡的憂郁

落 空

秩序之外是我行走于橋梁

忽略規(guī)則以及更多束縛

愁云斜臥山崗將墨汁傾注人間

風(fēng)雨欲來

較少用糧食引誘蟻群

較少表達愛意。我不再打開雙手

去接那些落進我地界的雨水

身旁的桔梗送走最后一片葉子

它也不會知曉

我的期待總是空了又空

我的遺憾才較為遺憾

夢 境

竹籃還憩息于昨日的房梁

時間停擺著。深夜適合做些什么

干脆,看祖母舊時的針線活

以此睹物而思,或是剝洋蔥般剝開

我悲傷的內(nèi)核

抽噎流淚,用手指輕輕拍打額頭

以緩解思念之苦

生命單薄著,萬物如此脆弱

湖泊從夏季的邊緣傾瀉出來

水漫金山。我記不住更多幻象

它們復(fù)雜,混亂又朦朧

我只記得曇花盛開時

我做了一個輕盈短暫的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