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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作家協(xié)會主管

《雨花》2025年第6期|熊焱:夜奔
來源:《雨花》2025年第6期 | 熊 焱  2025年07月31日08:27

我是被手機鬧鐘的鈴聲吵醒的。

已是下午一點半,微信上有一條妻子發(fā)來的信息:馬建明,明天是最后一天了,下午三點,請務(wù)必在民政局見!

我沒有回復(fù)。但這條信息在對話框里排成三行,就像明晃晃的炭火灼得我眼膜生疼。

拉開窗簾,陽光涌進來如同洪水決堤。外面的街道上車水馬龍,幾輛綠色的出租車猶如江水中顛簸的小舟。

我洗了一把臉,抓起保溫杯往外走。時間已不早,我也該出車了。

拉了一個客人到達寬窄巷子??腿藙傁萝?,便有一個戴著眼鏡、臉微圓的中年男子招手攔車。

他上車前,還跟身邊送他的友人擁抱了一下。車門拉開,他坐副駕,剛探進半個身子,便有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進來。

待他與友人揮手道別后,我才問他:“去哪里?”

他把整個身子靠在座位上,長吁了一口氣,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,這才回答道:“重慶!”

我想他是喝多了。沒有哪個清醒的人,會打一輛出租車從成都到重慶。

在這個行業(yè)中,我們對醉酒者都不太歡迎。有的會把污穢物吐在車上,有的會撒潑耍賴,有的臟話連篇,有的手舞足蹈地指點江山,還強行要你認同他的觀點……總之各種人我都遇到過,其中有一次還報了警。

見我遲疑著未動,眼鏡男反倒有些不耐煩了,問道:“咋不走呢?”

我再次向他確認:“你真要去重慶?”

“老子就是重慶人,不去重慶去哪里?趕緊走!”

“過路費要你自己出哦,還有,我返程回來是不能拉人的,路太遠,放空要加價?!?/p>

“加多少嘛,五百夠不夠?”

“三百就夠了!”

我用手機將我們的對話錄了下來,免得回頭扯皮。

車駛出一百米后,那男子把座椅放低,系上安全帶,半個身子躺下去。轉(zhuǎn)瞬他就睡著了,打起了鼾。那聲音有些曲折,拐著彎,就像勁風(fēng)撲倒一片草葉。

剛進高速路收費站,妻子就打來了電話。我猶豫了一下,還是接了,用無線耳麥與她通話。

那種氣勢洶洶的語氣幾乎是穿破電波而來:“馬建明,你到底要爪子?給你留了那么多次言,叫你一起去民政局領(lǐng)證,你不去不說,連屁也不放一個,我警告你,明天是最后一天了,你再不去,以后就莫想再看蓓蓓一眼。”

我沒有吭聲。

“說話!”近乎命令的口氣。

“我在開車,長途,高速上,回頭再說?!?/p>

“馬建明,你這個瓜娃子,每次都是回頭再說,你哪次回頭說了……”

我掛了電話,心里是一片坑坑洼洼的泥濘。我不知道,我們?yōu)楹螘叩竭@步田地。

想當(dāng)初,我們一起在郊區(qū)一家工廠上班時,還是她先追的我。對那個文靜、羞怯,笑起來左邊嘴角就露出小酒窩的姑娘,我是打第一眼就喜歡。

我們相愛兩年就結(jié)婚了。婚后第二年,女兒蓓蓓出生。那時候日子過得拮據(jù),但我們還是會在周末帶著孩子外出玩耍,商場大街、山間地頭、公園湖泊,全都留下我們一家三口的背影。我記得女兒的笑聲清脆悅耳,就像陽光下的湖水閃爍著粼粼波光;我記得學(xué)會走路不久的女兒和妻子在草地上追逐的情景,那是企鵝和白鷺共舞的畫面……

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起,妻子就不喜歡在周末外出了。她總是懶洋洋地躺在沙發(fā)上,懶洋洋地說:“你們?nèi)ヂ铮揖筒蝗チ??!彼@般說話的時候,眼睛一直盯在手機上。

有時我在想,也許是從工廠效益不好,我們都被裁員那天開始,家里的氣氛就變了。我們都是大專文憑,要跟今天遍地研究生學(xué)歷的年輕人搶飯碗,實在是太難了。我陸陸續(xù)續(xù)地干了好幾份工作,都不太理想。直到一次偶然的機會,我和一個高中同學(xué)承包了出租車公司的一輛車,輪流開白班和夜班,我的工作這才算是穩(wěn)定下來。

但不論是白班還是夜班,我?guī)缀醵际窃绯鲆箽w,或者夜出晨歸。妻子在一家事業(yè)單位做了文員,上班時間很固定,接送孩子、輔導(dǎo)作業(yè)的事,全都交給她了。對妻女,我心存歉疚,就會在周末主動休息,帶她們出去玩耍。每次女兒都歡呼雀躍,妻子卻有些掃興,她拒絕參與,她說:“我只想在家里休息。”

一天夜里,我下了班回來,女兒已經(jīng)睡了,妻子正坐在臥室的化妝桌前抹面霜。我湊到她身邊,準(zhǔn)備俯身親吻她。她突然來了一句:“老馬,我們離婚吧?!?/p>

她神色嚴肅,完全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。

這無異于晴天霹靂,轟隆隆地在我心底炸開。我愣了好一會,才顫抖著聲音問:“離婚?為啥子?”

“你說為啥子?”她的目光斜刺過來,像一次猝不及防的偷襲。

“我們不是過得好好的嗎?”

“你覺得好嗎?這一眼就望得到頭的日子……”

“我不同意?!蔽艺f得堅決,轉(zhuǎn)身走進衛(wèi)生間洗臉。

那一夜我們都沒有再說話,心里有一根刺扎在那里,那么深,摸不到印痕。

很長一段時間里,她都沒有再提離婚這個話題。但我明白,她心上依然橫亙著那道深淵。

有一天傍晚我提前交車,想好好跟她談一談,但她壓根兒就不愿跟我談。當(dāng)時她在衛(wèi)生間里洗手,背向我,輕聲說:“老馬,我可以負責(zé)任地告訴你,我沒有外遇,純粹是因為這日子過得太撇了,一眼就能望到頭?!?/p>

看到鏡子里她那張哀傷的臉,有著一種云山霧繞的恍惚。我很愧疚,說:“只要努力,日子慢慢就會好的?!?/p>

“咋個好?”她頭抬了一下,我看到了鏡子里那有些哀愁又帶著怨恨的眼神。“這個現(xiàn)狀,你馬建明改變得了嗎?”

她關(guān)了水龍頭,甩了甩手上的水珠,把我輕輕撥到一邊,又說:“馬建明,你什么也改變不了!”

我被嗆住了。確實如此,我對現(xiàn)狀無能為力。

半個月后的一天夜里,我交了車,餓了,和另外三個出租車司機在路邊的大排檔吃飯,我喝了一些酒,微醺中收到她發(fā)來的微信信息:“老馬,離婚吧,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!”

或許是受了酒精的刺激,也或許是太過煩躁和憋屈,我毫不猶豫地敲下了一個字:“好!”

后來我承認,我同意離婚,是有些跟她較勁和賭氣的意思。

我們在民政局申請離婚登記后,便進入了三十天的冷靜期。我從那套當(dāng)初我們省吃儉用、東拼西湊才付了首付的小房子搬出來,留她和女兒住。我在一個老舊小區(qū)租了一套小房子。每隔兩天,我都會接到她發(fā)來的信息:“明天下午三點,民政局見!”

我一直拖著沒去民政局。有一次她打來電話,一接通就譏諷我:“馬建明,早曉得你不是男人的話,當(dāng)初我瞧都不瞧你一眼。”

我說:“這會兒忙,回頭再說?!?/p>

到今天,已經(jīng)是冷靜期的第二十九天了,如果明天再不去,就意味著放棄離婚。她還想離的話,就得走漫長的訴訟程序。妻子急了,她催我,并以取消我對女兒的探視權(quán)來威脅我。我理解她的焦急,可我無法理解她為何非要離婚。生活不太如意,可這世間生活不如意的夫妻多了去,人家仍然咬著牙相濡以沫,同舟共濟。

我心里有些煩亂,把車開得更快。窗外起伏的山巒不斷后退,就像那些被我稀里糊涂地揮霍掉的庸常歲月。

我在一個服務(wù)區(qū)上完廁所,回到車上時,眼鏡男醒來了。他驚詫地看著我,茫然地問:“這是哪里?”

“安岳服務(wù)區(qū)?!?/p>

“咋回事哦,我咋個在出租車上呢?”

我把手機錄音放給他聽。他拍了一下腦門,說:“喝多了。你等一下,我上個廁所?!?/p>

他去了半天沒回來。我心里不由犯起嘀咕,這家伙不會是逃了吧?哎呀,我應(yīng)該跟著他的。正在我懊惱時,他回來了,打著電話,聲音很響亮:“老子喝多了,本來是打車去火車站坐高鐵的,結(jié)果一上出租車,就說去重慶。然后我就睡著了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到安岳服務(wù)區(qū)了。”隨即他扭頭問我,“還有好久到?”

“兩小時?!?/p>

“還有兩個小時。你們稍微等我一下。”

他掛了電話,坐在座位上嘆了一口氣,說:“喝酒害人啊。”

我說:“你中午喝了不少吧?”

“不多,六七兩而已?!?/p>

“那你是海量,肯定是一斤以上?!?/p>

“現(xiàn)在上了年紀(jì),不行了,十年前可以喝一斤半?!?/p>

我又悄悄打量了一下他,眼角有些魚尾紋了,頭上稀稀疏疏地夾著幾根白發(fā),但一張臉保養(yǎng)得還算不錯,沒有粗糙之感。我說:“你還很年輕啊,三十七八吧?!?/p>

“四十二了!”

我說:“比我大四歲。”

“你看上去比我老多了?!?/p>

我笑了笑,說:“那是當(dāng)然,我白天黑夜倒班,風(fēng)里來雨里去,衰老得快。不過十年前,我還是很帥的?!?/p>

他說:“就你這樣還帥?你帥得過我嗎?我的帥,完全可以排在亞洲前三?!?/p>

我訕訕一笑,不知道如何接話。

他哈哈大笑,說:“開個玩笑。我再睡會兒,晚上還有一場大酒?!?/p>

他半躺下去,很快又睡著了,發(fā)出的鼾聲起起伏伏,就像是一個人在快活地吹著口哨。

我很是羨慕他。想想我自己,有多長時間沒有踏踏實實地睡個好覺了?

下高速路時,眼鏡男突然坐直了身子。他問我:“你是哪個地方的?我聽你的口音和重慶話有點接近。”

我說:“廣安鄰水的。”

“怪不得。鄰水我們家有親戚,我外婆就是那里的,我小時候還常去那里耍。重慶你應(yīng)該經(jīng)常來吧?”

“說來慚愧,我這是第一次來?!?/p>

他說:“可以去解放碑逛逛,到長江邊看看夜景?!?/p>

他這么一說,我倒是有些心動了,難得來一次,就逛一逛吧。平時與我交接班的合伙人這幾天生病住院了,白班夜班都是我在開,我晚一點回去也無妨。

天完全黑了,車在江邊的一個餐廳停下來。門口有兩個人迎上來拉開車門,一個說:“海哥,你近視了還是老花了,把眼鏡都戴起了?!?/p>

“平光的,莫得度數(shù)。”

“裝斯文人嗦!”

“還需要裝嗎?老子本來就是斯文人?!?/p>

眼鏡男說完伸了一個懶腰,扭過頭喊我:“走,兄弟,一起去吃飯?!?/p>

“謝謝,我就不吃了。老板,麻煩把車費付了嘛?!?/p>

眼鏡男說:“放心,不會少你的。等會兒我司機過來,他會把錢給你?!?/p>

我猶猶豫豫地問:“他好久能過來?我在這里等他。”

“撇脫點嘛,兄弟,就吃個飯,走,不要扭扭捏捏的?!毖坨R男幾乎是不由分說,一把就拉我走。

包間很大,里面一堆人,熱熱鬧鬧的,像一鍋煮粥在沸騰。坐下來后,我悄悄數(shù)了數(shù),連我在內(nèi)一共十五人。被大家稱為海哥的眼鏡男坐在主位上,一副舍我其誰、俯瞰天下的架勢。

在這陌生的飯局上,我有些拘謹。面對這熱烈的觥籌交錯的氣氛,我甚至有些手足無措。開了一下午的車,我早已饑腸轆轆,可我還是吃得小心翼翼,每次夾菜都是輕輕的,生怕驚擾了別人。

電話突然響了,是蓓蓓打來的,用她的電話手表。我走到一旁去接聽,聽著那脆生生的,又帶著一絲軟糯的聲音,我心里一酸,淚水差點就下來了。

“爸爸,我明天上午要去另一所學(xué)校表演小提琴,你能不能來看我表演?”

“我家蓓蓓真棒,爸爸一定去看你的表演?!?/p>

“老師叫我們八點鐘就到那所學(xué)校。提前彩排一下,九點鐘正式開始表演,那個地方有點遠,從我們家過去大約需要四十分鐘。媽媽不開心,剛才還在發(fā)脾氣,怪我亂出風(fēng)頭,她不管我,叫我自己坐地鐵去。爸爸,你明天早上能不能來接我?把我送過去,順便看我表演?!?/p>

“好啊,你說個出門時間,爸爸一定準(zhǔn)時趕到?!?/p>

“七點鐘?!?/p>

“那我一定準(zhǔn)時到樓下接你?!?/p>

“爸爸,媽媽說,你們要離婚了?!彪娫捓锏穆曇粜⌒亩o張,“為什么要離婚呢?”

她下個月就滿十二歲了。盡管她還不明白什么是婚姻,但她明白父母離婚在她的生活中意味著什么。作為一個婚姻的失敗者,我回答不了她的問題,仿佛嗓子里淤積著濃重的黑暗。

“爸爸——”她又輕輕喊了我一聲。

我恍若回到了最初聽到她第一聲啼哭的那個時刻,像閃電破空,雷聲把我從夢中喚醒,隨之而來的不是淅瀝的雨滴,而是風(fēng),撫平了枕邊的壓痕。我差點就哽咽了,說:“女兒啊,不管爸爸和媽媽要不要離婚,你都要明白一點,我們都會一直在你的身邊。”

手機里是半晌的沉默,就像風(fēng)后的湖面回歸平靜。

“那我掛了。爸爸,明天見!”

我努力平復(fù)了一下心緒,回到餐桌邊坐下來。眼鏡男正在起身敬酒,他留在桌上的手機響了,旁邊位置的一個胖子在喊:“海哥,嫂子來電話了!”

“胖娃,你給我接一下,跟她說,我正在喝酒,不得空?!?/p>

胖娃接通手機說:“嫂子,海哥說他暫時不得空,你有啥吩咐,我馬上轉(zhuǎn)達?!?/p>

胖娃很快把手機遞給眼鏡男,“嫂子叫你接電話。”

眼鏡男回到座位上,“喂”了一聲。

他開的是免提,里面的聲音清晰傳來:“你在哪里?”

“地球上。”

“好久回來?”

“有生之年。”

“少喝點,不要又醉得連床都找不到了,又跑到狗窩里睡?!?/p>

胖娃在旁邊搶著插話:“嫂子你放心,今晚我們會保護他的,就算海哥想睡狗窩,我們也會攔著,他哪能睡狗窩呢?至少也要睡個豬圈嘛?!?/p>

之前有人一直憋著的,這下再也忍不住了,大家哄堂大笑。我也跟著笑,笑著笑著,心里就酸楚了。

叮咚一聲,微信來信息了,是妻子發(fā)來的:馬建明,你明天去不去民政局都不重要了。法庭見!

盡管我有過心理準(zhǔn)備,但我仍然感到心上一陣痙攣,猶如地震的余波。

恍惚間,眼鏡男拎著分酒器來到我面前,說:“兄弟,喝一杯嘛。”

因為要開車回成都,我一直未喝酒。但那一刻不知為何,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舉起了杯子說:“來,喝一杯。”

一杯下去,又來了一杯,一杯接一杯。我喝得有些急,慢慢地有了些許醉意。

有三人離席站在一起,相互端著酒杯,不知在說些什么;有兩人頭湊在一起竊竊私語;有人正埋頭呼嚕嚕地吃東西;有人正拿著手機,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……眼鏡男突然摘下眼鏡,沖著坐在旁邊沙發(fā)上刷手機的胖娃叫道:“胖娃,不要梭邊邊,快點來敬酒。”

胖娃屁顛顛地跑過來,舉起分酒器說:“海哥,我們倆甩個小鋼炮!”

“胖娃,你沒長醒豁嗦,是叫你跟別人喝,不是叫你來整老子?!?/p>

“那我們倆劃拳嘛。”

“來來來,”眼鏡男一下就來了興致,“我還怕你嗦。整十拳,一拳一杯?!?/p>

他倆一開始劃拳,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。前兩拳眼鏡男都輸了,大家就開始起哄。但很快,眼鏡男就扳回了兩局,接下來簡直有如神助,全部獲勝。

在大家的喝彩聲中,眼鏡男得意洋洋地大喊:“還有誰?”

隨即他把目光投向我說:“兄弟,來,我們倆劃幾拳?!?/p>

我胸脯一挺,說得豪情萬丈:“來!”

我和他劃了五拳,我贏了四拳。他很不服氣,喊再來。我們又繼續(xù)劃,后面的場景我就記不太清了,身子輕飄飄的,就像在云端上蕩著秋千。

半夜我被渴醒了。起床找水喝,開了燈才發(fā)現(xiàn)是在酒店的房間里。頭很沉,就像掛著一個磨盤。桌子上有礦泉水,我咕咚咕咚地灌下去后,抓起手機看時間,已是凌晨兩點半。手機上沒有新動靜,微信上也沒有新加朋友。我在手機上導(dǎo)航了一下夜里吃飯的餐廳,發(fā)現(xiàn)不過三百米。手機里沒有新的支付信息,錢包里僅有的一百多塊零錢是不夠開房的。

那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?還有,我的車費……我再一次打開手機看支付寶,看微信,都沒有任何收款信息。

我又后悔,又自責(zé),發(fā)了一會兒呆,就起身到窗邊,外面夜色深沉,燈火闌珊,不遠處一條大江奔流,在夜里如同巨蟒悄然潛行,岸邊的點點燈光映照在水面,就像是巨蟒的花紋在閃現(xiàn)微光。

我想起答應(yīng)過女兒的事情。我一定要趕在清晨七點去接她。現(xiàn)在時間已經(jīng)不早了,我必須得往回趕。但我喝了這么多酒,開車就是醉駕。如果坐高鐵,同樣來不及了,最早的那班到站也要七點五十。

我心一橫,想著醉駕就醉駕吧,這個時間段應(yīng)該不會有警察查車的。打定了主意,我就往下走。

酒店的大堂靜悄悄的。我到前臺去退房,一個值班的服務(wù)員正趴在那里睡覺。我喊她,她抬起頭茫然地看著我。我說:“退房!”

“把房卡放在這里就行了。”

我問道:“你還記得不,是誰帶我來的?又是誰開的房?”

她皺著眉,似乎是在努力回想,然后搖頭說:“對不起,我記不得了。”

我點點頭,轉(zhuǎn)身走了幾步。忽然聽到服務(wù)員在身后喊我:“先生,先生!”

我回身。她追了過來,遞給我一個信封,說:“昨晚你睡下后,有一個先生拿來了這個,說請我們天亮后交給你?!?/p>

“他就沒說啥子嗎?”

“沒說?!?/p>

信封是密封著的。我摸了摸,硬硬的。我拆開,看到一疊鈔票整整齊齊地塞在里面。

我心里一熱,眼前浮現(xiàn)出那張戴著眼鏡、微微圓潤的臉。

走出門去,夜風(fēng)微寒,遙遠的天空深邃如大海,高樓遠遠近近地立在夜色中,就像一群巨人正在圍聚著商議大事。一輛掛著空車字樣的出租車開了過來。我攔住了車,坐進去。

司機漫不經(jīng)心地問:“去哪里?”

我的回答鏗鏘有力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——

“成都!”

【作者簡介:熊焱,1980年生,貴州甕安人,曾獲茅盾新人獎、華文青年詩人獎、陳子昂詩歌獎、艾青詩歌獎等獎項。著有詩集四部、長篇小說兩部。現(xiàn)居成都?!?/span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