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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作家協(xié)會主管

《人民文學(xué)》2025年第8期|周立文:風(fēng)雨天目山(節(jié)選)
來源:《人民文學(xué)》2025年第8期 | 周立文  2025年08月06日08:28

周立文,安徽宿州人。高級編輯。入選文化名家暨“四個一批”人才工程。中國作家協(xié)會會員。長期從事新聞、出版工作,曾任光明日報社新聞報道策劃部主任、記者部主任。主要從事文學(xué)和新聞創(chuàng)作、研究,先后在《光明日報》《詩刊》《新華文摘》《作品與爭鳴》《詩選刊》等報刊發(fā)表小說、詩歌、散文(雜文)等三百余篇。代表作品有《周立文作品集》(四卷),詩集《風(fēng)里飄逝的鳥群》《憑空生長》《神圣春天》,散文集《說鼠兼說貓》等。

風(fēng)雨天目山(節(jié)選)

周立文

劉火金當(dāng)天目山鎮(zhèn)文化站站長三十余年,做了幾件大事:牽頭修繕多處歷史建筑,成立了天目山農(nóng)民藝術(shù)團,組織了上百場鄉(xiāng)村文化活動。但還有一件事他沒干完,退休多年后,他依然對此耿耿于懷。那就是開設(shè)一個與杜立特、與營救美國飛行員有關(guān)的展室。

房子是現(xiàn)成的。傳說中的水碓早已無存,但那個風(fēng)雨之夜杜立特敲過門的那所房子依然完好。房子已收歸集體,且進行了維護和修繕,2015年還委托浙江農(nóng)林大學(xué)設(shè)計院進行了展陳設(shè)計,但此后展陳工作一直停滯不前。

劉火金家與那所房子都在盛村,他家是一棟三層洋樓。和其他村民的住房不同的是,劉火金把自家的院落搞得像一個文化廣場。帶走廊和桌椅的亭子下經(jīng)常坐滿了村民,他們在里面喝茶、打牌、唱歌。

雨從早晨下起,午后突然大起來。在前往盛村的路上,遠望西天目山雨霧蒙蒙,一派蒼茫。一片片竹林從模糊的車窗外一閃而過,寒風(fēng)吹落的樹葉鋪展在積水的路面上。

我們先到劉火金家,再由他領(lǐng)著去看那棟房子。房子位于村子的東北角,原為兩間兩層,后加建了兩間。修繕時外墻用水泥包起,又抹上白灰,煥然一新。但從路那邊的幾間老房子,能夠想象出它當(dāng)年的樣子:厚厚的黃泥墻,茅草的屋頂,木柵的窗口離地不足半米——這和我見過的大多數(shù)農(nóng)舍不一樣,它們大都把窗戶開得較高。

劉火金翻過近門碼放的一堆竹材,用從村委會取來的鑰匙把中間的門扇打開。進屋以后,他用手指著南邊第三個窗戶說:“杜立特敲的就是那個窗戶。”劉火金聽當(dāng)事人說過,杜立特敲了幾下,見沒有反應(yīng),便動手掰窗欞。

這和杜立特本人的回憶有出入,他說是“敲房門”。

夜晚敲門的人

一九四二年四月十八日,天氣陰霾,山里的白晝顯得分外的短促。五點一過,屋外已經(jīng)是漆黑一團,霧氣從門窗的隙縫里透進來,春寒逼人。飯后,天氣越來越壞,暴風(fēng)夾著驟雨,一陣緊似一陣。

這時,我正在一盞昏暗的煤油燈下,處理一件不關(guān)緊要的公務(wù),偶爾聽到一陣低沉的發(fā)動機聲。起初我還以為是風(fēng)刮樹林的呼嘯,過后,這聲音不絕地在山四圍回蕩,時遠時近,我確信這是一種重轟炸機上發(fā)出來的吼聲,立刻打電話給防空哨和住在附近的部隊機關(guān)、寺院和居民,要求提高警覺,施行燈火管制和派出必要的警戒機。機聲一直在左近盤旋,約莫有二十分鐘,忽然一聲巨響,落在不遠的山外,消逝了。屋外除了風(fēng)雨交作的喧擾,再也聽不出其他聲息。

這一夜,大家都以這怪機聲做話題,打發(fā)壞天氣帶來的不愉快之后,懷著不安和詫異進入睡鄉(xiāng)。

(賀揚靈:《杜立特降落天目記》)

四月十八日傍晚,雨意濃濃,山霧蒙蒙。我們正在大會堂參加文娛晚會,突然警報響了。我們習(xí)慣地從窗上拉下黑幕,燈泡套上黑紗。未幾警報解除,會場恢復(fù)光明,文娛節(jié)目照常進行。少許,警報又鳴,大家又是放下黑紗,遮住電燈。跟著響起緊急警報,微聞機聲,全場熄燈、滅火,閉氣靜坐,等待突變。這樣反復(fù)幾次后,突然遠處轟然一聲。我們以為敵機又在搗亂,就繼續(xù)開我們的晚會。

(陳鶴亭:《東京上空30秒》,見《第二次國共合作在浙江》)

賀揚靈和陳鶴亭當(dāng)時都在天目山。前者任浙西行署專員,后者在天目山浙江省干部訓(xùn)練團浙西分團工作。

那個清冷的風(fēng)雨之夜,深深地留在了他們的記憶中。

杜立特于21點15分(機上顯示時間)下達跳傘命令,他本人應(yīng)該是21點30分以后跳出艙門的。

“我們只能跳傘了?!倍帕⑻卣f,“跳傘的順序是倫納德、布雷默、波特、科爾,我最后一個?!?/p>

“聽明白了嗎?”見所有人都不吭聲,他又喊了一句。

“是的,中校?!敝挥袀惣{德答了一聲。

自動駕駛打開后,飛行員在幾分鐘內(nèi)相繼跳出艙門。輪到科爾的時候,杜立特幫他松開了副駕駛座的降落傘,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說道:“一會兒見,迪克!”

科爾回答:“衢州見,中校!”

科爾對當(dāng)時情景感受深刻,“我真的嚇傻了!在一架即將墜毀的飛機上,下面的一片黑暗虛空,即將把我卷入那片陌生的土地?!?/p>

這是杜立特第三次面臨棄機跳傘。十五年前在南美,他跳傘時傷到了腳踝,因此在即將落地的時候,他把膝蓋屈起,以減緩沖擊。

杜立特降落在浙江省於潛縣(現(xiàn)屬杭州市臨安區(qū))白鶴鎮(zhèn)(現(xiàn)天目山鎮(zhèn))盛村附近。

幸運的是他降落在一片柔軟的稻田里,不幸的是那稻田剛施過肥。他爬起來時身上濕淋淋的,并且沾滿了大便。

他走到田埂上,脫下灌滿臭水的靴子,扔進稻田的水里。走了幾步,他感覺有點兒硌腳,再想想不知還有多少這樣的路等著他去走,便蹚水把靴子撿回來,重新套在腳上。

他判斷一下方位,意識到這里應(yīng)該是中國軍隊的控制區(qū)。如果航向再偏離一些,他就有可能落入虎口。

他走進最近的一個村子??匆娪袀€農(nóng)舍窗口微微透出燈光,便上前去,一邊敲門,一邊連聲喊道:“我是美國人!我是美國人!”

“我聽到里面有動靜,然后是門閂被插上的聲音。后來里面燈就滅了,又恢復(fù)了死寂?!倍帕⑻鼗貞浀馈?/p>

邱林當(dāng)時不到十歲,杜立特敲的就是他家的門。邱林是紀(jì)永信的養(yǎng)子。多年之后他回憶說,聽見敲擊聲,養(yǎng)父走過去,看見有個怪模樣的人正在掰窗戶,咔吧一聲,窗柵被弄斷了一根。邱林則嚇得用被子把頭蒙上。

杜立特見村民怕他,沒再去敲第二家的門。風(fēng)吹著,雨打著,他渾身濕冷,總得找個地方避避……

有一座小房子門虛掩著,他走進去,發(fā)現(xiàn)靠墻有一個細長的箱子,放在兩個鋸木架上。他探頭看了一眼,發(fā)現(xiàn)里面有一具僵冷的尸首。他嚇了一跳,出門往田野上走,于是他看見了那個水碓。

他在水碓里度過了漫長的一夜,不斷地做著體操以抵御風(fēng)寒。

天剛蒙蒙亮,紀(jì)永信起來喂牛。他走到自家房屋東頭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田里有一堆白乎乎的東西,像冒起的水泡。他感覺詫異,便走近了去瞧。那是一個用很大一塊白布做的傘一樣的東西。村民們聽說了,紛紛跑來看,邱林和養(yǎng)母也跟在后面。紀(jì)永信等幾個村民把那東西抬到了紀(jì)永成家。

大約7點鐘,同村赤塢里的吳銀寶,隨阿公吳葉盛來到自家的水碓。打開水碓房門時,他們看見墻腳下躺著一條漢子。

水碓,一種舂米工具,一般是建在河溪上。它的工作原理是:以流進水車的水轉(zhuǎn)動輪軸,再撥動碓桿上下舂米。吳葉盛所建碓房是供全村使用的,村民用完后,會留下一些碎米沖抵使用費。爺孫倆是來收米的。

吳銀寶回憶說,開始以為是一個討飯佬睡在里面,仔細看又不像。這人長的、穿的和我們都不一樣,是個外國人。那人看見我們后,咿里哇啦地說了一通,我們哪里聽得懂?阿公見他可憐,就到外面田里抱來稻草給他當(dāng)鋪蓋。我和阿公走出碓房,他也跟出來了,繼續(xù)用雙手比畫著什么。

杜立特隨著吳氏爺孫向村里走。途中遇見一個白灘溪人,是吳葉盛的老熟人。吳便把杜立特交給了白灘溪人。

杜立特這回靈機一動,他掏出筆記本,在上面畫了一列火車。白灘溪人好像是明白了,于是帶杜立特又走了一千多米,眼前出現(xiàn)一個大宅院。杜立特感覺那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車站。

這里是浙西青年營的駐地。

浙西青年營的前身是1938年在紹興成立的抗日自衛(wèi)青年營,是賀揚靈任紹興專區(qū)主任時組建的三個營之一,主要由青年學(xué)生組成。1939年,賀揚靈升任浙西行署專員,次年便把青年營調(diào)到了西天目山,駐扎在臨安縣白灘溪。它是由浙西行署掌握的地方武裝。

“我是美國人。”杜立特對一位軍官說。

沒想到對方回了他一句英語。于是杜立特告訴他,他是美國飛行員,跳傘落到了這里。見對方不相信,杜立特提出帶他們?nèi)タ唇德鋫恪?/p>

他原路返回那片稻田。那位軍官帶著十幾名荷槍實彈的士兵跟在后面,像押解一名俘虜。

還沒走到地方,杜立特便停住了腳步。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——降落傘不見了。

杜立特急眼了,他跳著腳,不住地大喊著,好像是說:明明就掉在這里的,怎么會不見了?還有望遠鏡——他用雙手比出望遠鏡的樣子?!澳悴恍牛枂柲羌胰?,我昨晚敲過他們家的門。”

軍官于是派人去問。派去的士兵很快就回來了。

“他們說昨晚根本沒有聽到過響動,”軍官告訴他,“他們說他們沒有聽到飛機,也沒有看到過降落傘。他們說你在撒謊。”

這位軍官命令士兵上前繳了杜立特的槍。但就在這時,兩名前去搜查農(nóng)戶房子的士兵抱著杜立特的降落傘走了出來。

“那位少校微笑著向我伸出手,表示友好——我就這樣正式地被中國接納了。”杜立特回憶。

此前,紀(jì)永信等人正在紀(jì)永成家的閣樓上研究那塊白布。有人跑來告訴他們,外面正在找這件東西,趕緊送過去。于是降落傘被抬出來,送到了田邊。

“我從紀(jì)永成家出來,跟著大人走到自家地頭。一個外國人站在那里,鼻子高高的,有些禿頂;身上濕漉漉的,沾了很多臟東西??匆娊德鋫?,他十分高興,過來要和我們擁抱?!鼻窳终f。

杜立特得知面前的這位軍官叫李廉,浙西青年營營長。

李營長安排好杜立特后,立刻打電話給浙西行署專員賀揚靈。

“回到軍營,他們讓我吃飯、洗澡。我把身上的衣服也脫下來洗了,但那股臭氣怎么也洗不掉?!倍帕⑻卣f。

這一天,最興奮的是盛村的孩子們,他們紛紛跑到那片稻田里,尋找杜立特掉落的東西。他們撿到了子彈和牛肉干。

櫻花與楓

雨忽然又下大了。離開盛村,我們還要去兩個地方,一個是禪源寺,一個是留椿屋。

禪源寺位于西天目山南麓,昭明和旭日兩峰之下。1279年春天,元朝高僧高峰云游來到此地,他見獅子巖“拔地千里,巖石林立”,乃“造巖端為石,縈小室如舟”,同時念出一偈:

來不入死關(guān),去不出死關(guān)。

鐵蛇鉆入海,撞到須彌山。

這話,好像是留給六百多年后到來的杜立特們的。

禪源寺佛法傳系為南禪五大宗派之一的臨濟宗,日本佛教臨濟宗把禪源寺視為祖庭。但禪源寺最后一次被毀,即出自日軍之手,時間是1941年4月15日。

是日,先有漢奸放火燒山指引,后有日軍出動七架轟炸機轟炸。日機輪番投彈三十多枚,其中有數(shù)枚燃燒彈。禪源寺頓時陷入一片火海,萬卷經(jīng)書被焚,古印度所贈的一百多顆貓兒眼珠寶瞬間成灰。日軍還炸死了四十七人,其中包括一名中學(xué)生。

兩棵當(dāng)年被炸出大窟窿的老樹,如今依然枝繁葉茂地挺立在寺院后邊,演繹著不死的神話。

當(dāng)時,禪源寺不僅是浙西行署所在地,也是浙西抗日救亡運動的指揮中心,各種機構(gòu)紛紛遷入。1939年1月,《浙江日報》和《民族日報》相繼在這里創(chuàng)刊。

重建的禪源寺,重樓疊閣,朱甍碧瓦,檐梁斗角,蒙蒙雨霧遮不住其輝煌之色。禪院內(nèi)的宣傳欄內(nèi)有一幅大展板,上列兩件大事——“周恩來天目之行”“營救美國飛行員”。

1939年3月,浙江省主席黃紹竑到浙西行署主持行政會議,時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副主任的周恩來,于3月22日前來拜會黃紹竑,商討聯(lián)合抗戰(zhàn)事宜。黃紹竑安排他下榻留椿屋。24日,浙西第一臨時中學(xué)在禪源寺百子堂舉行開學(xué)典禮,周恩來受邀做了一個半小時的演講。

當(dāng)杜立特登上西天目山時,禪源寺唯余殘磚爛瓦。浙西行署辦公地也上移至潘莊,即留椿屋。

兩層的留椿屋系1932年上海怡和洋行的潘志銓為父親養(yǎng)老所建,為一棟西洋式別墅。有椿無萱,說明潘已經(jīng)喪母。

龜背般的石墻依山而筑,屋頂掩映在竹林中。留椿屋與禪源寺隔一道深谷相望,晨昏之際,打開門窗,一定能夠聽見木魚、風(fēng)鈴和眾鳥的和鳴聲。

1947年,賀揚靈出版《杜立特降落天目記》一書,回憶他與杜立特的第一次見面:

那個短小精干的美國朋友一上來就握著我的手,說了許多感激的話;一面又夸說自己的運氣和上帝的保佑,才不至于降落在敵人控制區(qū)里。他率直地介紹自己叫杜立特,領(lǐng)導(dǎo)這次轟炸東京的就是他。那個高個子叫科爾,是一位得力的助手。最后他又幽默地介紹了他的靴子……

他說得那么認(rèn)真,滔滔不絕,叫你怎么也不相信他是經(jīng)過二十個小時風(fēng)雨和饑餓迫害的人物……餐后他們都洗了澡,換上他們陌生而我們穿慣了的服裝,拖著布鞋蹣跚而行,還滿口的“頂好”“頂好”,引得我們哄堂大笑。

留椿屋的樓梯在戶外,位于小樓右手,雖經(jīng)翻修,仍為舊時格局。1942年4月20日午后,賀揚靈在會見、宴請了飛行員之后,賓主在樓梯前的空地上合影。副機長理查德·科爾、領(lǐng)航員亨利·波特、投彈手弗雷德·布雷默、機械師兼機槍手保羅·倫納德,一個不少,都在照片內(nèi),這是飛離大黃蜂號航母后,1號機組的第一張“全家?!???蜑樯?,主為下,賀揚靈很低調(diào)很謙讓地站在右側(cè)的最邊上。

站在中間位置的科爾笑得最為燦爛。也許他知道,自己的生命將會很漫長——行動結(jié)束后,他加入了“駝峰航線”,面對飛行員30%多的死亡率,他幸免于難。他是八十名突襲隊員中最后去世的,活了一百零三歲!

飛行員走出潘莊前往隱蔽的住宿地時,賀揚靈送到門外。杜立特忽然看到門口有兩株櫻樹,他用手撥弄了兩下樹枝,說道:

“日本人的命運就像他們崇拜的櫻花一樣,容易開,也容易凋謝?!?/p>

櫻花從花蕾初綻到滿樹繁華,往往只需三四天。一旦花朵盛開過半,又當(dāng)風(fēng)和日麗,很快便一派燦爛。但盛期一過,如霞似雪的花朵迅疾凋落,有時一夜之間只剩光禿禿的樹枝。

被指斥“詩情感多虛偽”的鄭孝胥,曾以詩自喻他的漢奸命運:

昨日雪如花,今日花如雪。

山櫻如美人,紅顏易消歇。

在日本,櫻花不僅是一種花,更是“物哀”的附著物。在江戶時代,櫻花與武士道精神緊密相連,象征著悲壯和生命的瞬間閃光。

留椿屋前除了那兩株櫻樹,還有兩棵百年老樹,其中一棵是巨大的楓樹。時當(dāng)初冬,楓葉紅黃參半,飄落的葉子幾乎將地面完全覆蓋。

楓樹經(jīng)歷過1942年的風(fēng)雨,也見證了中美人民之間的生死之交。

浙西行署有一臺15瓦的發(fā)報機,這在當(dāng)時算是比較先進的通信工具了。杜立特用它向美國陸軍航空兵司令阿諾德發(fā)出了第一份關(guān)于東京大轟炸的報告:

美國華盛頓空軍司令阿諾德中將鈞鑒:

我方已轟炸東京成功。因中國方面天氣惡劣,故至現(xiàn)在為止,飛行員五人安全,飛機恐已盡損壞。

行動指揮官杜立特中校

一九四二年四月十九日

21日,這份電報由正在美國訪問的中國外交部長宋子文轉(zhuǎn)交給了阿諾德。

…… ……

(本文為節(jié)選,完整作品請閱讀《人民文學(xué)》2025年08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