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輝“心三部曲”詩集:融入涼山廣袤大地,又構(gòu)造了詩韻的激蕩人心之作
沙輝的“心三部曲”詩集,分別為《漫游心靈的藍天》《心的方向》《高于山巔隱于心間》三部。沙輝的作品具有獨特的民族地域特色,“心三部曲”融入了彝文典籍里的神話傳說,有著濃郁的“祖先情結(jié)”,體現(xiàn)了彝族的傳統(tǒng)文化和歷史文化圖騰,以及精神上的偉岸。其作品多以大涼山為精神背景,展現(xiàn)了大涼山的神奇美麗、雄奇巍峨,以及大涼山人質(zhì)樸堅韌的精神本質(zhì)、刻在骨髓里的英雄氣。追尋他的詩歌創(chuàng)作路,樸實自然是其重要一翼:“一生,我們把自我的足跡揉進歲月的溝壑,然后/繼續(xù)牽手前行”“想到云朵上面去,在郁悶的時候/仰躺在云朵之上,面朝幽藍的天空/把一身的塵世/遙遙地拋在身子下面/悠悠飄蕩”……仿佛信手拈來,卻又爐火純青,讓人耳目一新,給人以想象。
作為大涼山本土彝族詩人,沙輝的詩歌充滿了對大涼山這片土地的深情和摯愛,讀之使人沉思,令人浮想聯(lián)翩,身心不由得跟隨著在大涼山的時空游走和穿越。彝族詩人魯娟對其如此評論:如果說沙輝寫的評論是“鹽”,那么他寫的詩就是“糖”。我時不時沉浸在“心三部曲”詩集中,與作家一起擁抱山川大地,仰望蒼穹星河,融入鄉(xiāng)情、鄉(xiāng)音、鄉(xiāng)愁、鄉(xiāng)戀,與他一道攀爬精神山峰、尋覓心靈之光,與故鄉(xiāng)、與出發(fā)地,與詩和遠方、與天地萬物對話。這不由得讓我想到沙輝本人的詩觀:以藝術(shù)的形式無限“遠離”卻又無限逼近生活和情感的真實,創(chuàng)立生活詩學,直擊現(xiàn)實,詩意盎然。閱讀“心三部曲”,能深切感受到沙輝在對他的“祖先情結(jié)”的抒寫中,其獨特的精神思考是如此的與眾不同。評論家石彥偉曾談道:“我在讀本書其他部分時,內(nèi)心多是安適的、靜穆的,然而書頁陡然轉(zhuǎn)至‘高于子孫矮于祖先’一輯時,氣氛陡然發(fā)生了異動,身心被一派寒涼氣息所圍裹,巨大的潮水漫溯至眼前,那星際之間祖先們的‘竊竊私語’,傳遞在我耳中變作轟雷掣電的巨響?!倍齿x本人也曾提到,“祖先情結(jié)”給了他生存智慧和明確的創(chuàng)作方向,懂得了讓“感恩心”使得自己內(nèi)心充溢并迸發(fā)無窮盡的生命能量,而讓自己在意念中變得強大、所向無敵,使之成為一種積極有力的生命詩學。沙輝承認,這樣的相關(guān)理念是貫穿至今,也會貫穿于他自己的寫作始終的。
沙輝在神話與現(xiàn)實之間織網(wǎng),夯實詩歌藝術(shù)殿堂,讓讀者和他一道,拾級而上,走向詩歌藝術(shù)和精神的伊甸園。他將彝文典籍中的神話傳說化作詩的骨骼:那些關(guān)于祖先遷徙的古歌、畢摩誦經(jīng)的韻律、火把節(jié)的儀式,都在“高于山巔隱于心間”中形成復調(diào)——山巔是地理高度,也是祖先靈魂棲息的圣地,而“隱于心間”則揭示了民族記憶的代際傳承。這種“祖先情結(jié)”并非簡單的懷舊和閉環(huán),而是如彝人在火塘邊的吟誦,是一種至真至純、真情本性乃至于“真理”縈繞于心,它是敞開的、敞亮的、開放的。他用詩行給精神的彷徨和漂泊者心靈的回家路以“箭頭”般的指向,即使被現(xiàn)實所困、被生活所累,也要從回到本心、本真、本情,回到自我、本我、真我。大涼山作為詩人肉體和精神的所在場域,在他筆下既是實體,更是精神的原鄉(xiāng)?!靶蹥馕《搿钡纳綆n不僅是自然景觀,更是彝族先民風雨山寨精神實質(zhì)的生命見證;“質(zhì)樸堅韌”的精神圖譜,讓火把上和火塘里的熊熊火焰成為照亮并戰(zhàn)勝人生困苦乃至于苦厄的精神圖騰;“歷史文化”的積淀,成為民族精神寶庫和精神征程上的起點……沙輝的詩歌就是這樣,既“天馬行空”,又“貼地而行”,在任意馳騁中,提煉出生活的原汁原味。
沙輝作品最大的特點之一,是情感真摯,它在逶迤的詩句中不斷升華、螺旋式上升。
他的詩歌看似表面平靜的河流,其實暗流涌動。讀他的詩歌,我常常眼前浮現(xiàn)沙輝那透明誠摯的眼波,沉思的面容。在直擊現(xiàn)實和真情實感的閱讀中,有時候我甚至會產(chǎn)生一點憂郁,但是這種感覺很美妙,就像吃橄欖果,雖然有一點苦澀,但是回味之后的甜,韻味悠長,給人陶醉和遐想。沙輝善于運用比喻和象征等修辭手法,將生活片段寫入詩,簡略中見神奇和真情、真意,又時時給人異峰突起的感覺,如他寫道:“過去的所有黑夜,都是被白晝吞噬的/那即將來臨的所有黑夜,也必將被接踵而來的白晝吞噬”。又如“所有的光陰,都打包在我身體里”“再遠的日子,終有一天你都會到達”“一切事物,都像滾石始終會有個歸處”……平淡中見神奇,簡略之中有點睛之筆。
沙輝的詩,有時候就像雄鷹翱翔在家鄉(xiāng)故園的山川大地之上,時時給人一種俯瞰的視覺效果——那是在“天馬行空”;又總是一下子拉近了“鏡頭”,放大了若干倍一般,看地面的每一處、看生活的每一角落、看我們自身的每一處“隱秘”,看得是那么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;還似乎時不時舉起了火把照亮,給人以溫度和灼熱的感覺——那是在“貼地而行”。
詩人應該是半個哲學家,平庸平淡沒有詩歌可言,就像是游覽山川大地,沒有異峰凸起,沒有視覺的沖擊力,沒有頂峰的日出和云海,就只能是視覺的審美疲勞。如果少了哲學味,詩歌會遜色不少。詩歌來源于生活,高于生活,所以很多時候,詩人只能是一邊“生活”,一邊孤獨尋覓,才能“行至”世外桃源的豁然開朗。“而過往,所有的滄桑/一半藏在泥土里,一半還在張望”。這是超越自我的心靈對話,帶著作者個人的精神世界和對生命的解讀和詮釋。這像星星眨眼,花開未開,欲言又止,仿佛有一雙靈動的手指撥動、撥弄,最后形成一股沖擊力,直抵心靈的深潭。沙輝用寫詩的方式表達對生活的熱愛,用寫詩的思考,不斷自我修煉,追求自我心境的明凈,追求自我精神的豁達。所以,其詩能如此讓人拋開世俗,凈化內(nèi)心,具有沉穩(wěn)之力,形成了他溫馨又從容的詩歌風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