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天倫:我活在光的空隙處
我已記不得我的第一首詩是何時寫成的了?;蛟S,那根本就算不上是詩歌,我只是把當初想要說的,用以文字的形式來傳達,盡管這些文字是那么稚嫩、單純,且?guī)еn白之感。
我只記得那時,自己病情正日益加重,長時間的肢體抽搐加上江南的嚴寒天氣,痛苦在慢慢深入我的骨髓……那個時候,家人要忙于生計,我獨自在家,只有家里存放不多的書籍能夠給我孤獨無助的內(nèi)心一些慰籍。盡管這些書只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書,囊括了各方面領(lǐng)域,它們在逐步增加我對世界的認知度。后來,隨著閱讀量的不斷延伸,我也遇見了一些自己喜歡的詩人或哲學家。比如海子、佩索阿、博爾赫斯、卡夫卡、聶魯達和海德格爾以及康德等。他們慢慢組成了我的思想,把我領(lǐng)進了另一個世界,在這個世界里,我不會受外界干擾,我仿佛又看見了童年:村莊、繁星、麥地、親人……這些事物虛幻而又真實,仿佛我一伸出手指,就可以觸碰到它們。
我常在想,如果不是因為病殘之軀 ,自己可能就不會與詩歌相遇,而只是這茫茫人海中的一員,每日帶著黯淡無光的生命在欲望的海洋里來回奔走。因而從某種程度上講,疾病在顛覆了我的人生的同時,也賦予我一種希冀,但這并不是因為名利與榮耀,更多的,是一種幸福。我十分喜歡阿多尼斯那句話:生活賦予我傷口,我要在傷口上長出翅膀。
朋友說,我的詩中時常出現(xiàn)孤獨、星辰、故鄉(xiāng)以及去世的親人等詞,當然我也不得不承認,這些詞匯和意象正在慢慢構(gòu)成我的詩歌主題。萬物皆有神性,語言亦如此。而對于整日坐在輪椅上的我來說,可以以詩歌為契機,去尋覓隱藏在日常生活里的神性。詩中所提到的“我”,并非是此在之我,而是另一個能借助詩意從輪椅上站起、能說話能奔跑能去愛的“我”。那個“我”無處不在,因此,當你讀到我的詩,你會看見一個身體健全的許天倫在觀察,在敘述,而那個許天倫更接近于神性。我不敢奢望書中詩作能否經(jīng)得住檢閱,或許它們終如茫茫塵埃,在半空飛行一段距離之后,落入時間底部。
現(xiàn)如今,關(guān)于詩歌、或關(guān)于文學,我還在一步步地探索,我想要寫出一些令自己滿意的句子,我相信在詩歌面前,我從來不曾殘疾過。我企圖抵達一種極致,一種僅屬于生命的極致。記得我曾寫過一首詩,題目叫“光的空隙處理”。是的,我喜歡待在光的空隙處,在光照不到的地方,那里并非黑暗,那里會是一片遠離塵囂的凈土。在那里可以引發(fā)我更多思考,對哲學,對人性,對生命,我熱愛這樣的思考,唯有思考可以直抵永恒,唯有熱愛不可辜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