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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作家協(xié)會主管

逛書店
來源:文匯報 | 丁帆  2025年09月06日08:16

逛書店,是舊文人別樣的一種讀書方式,也是讀書人對占有好書的一種“禮儀”。所謂藏書萬卷,尤其是占有稀缺的善本、珍本與孤本書籍,已成為一種精神財富的炫耀。

兒時,晴天去夫子廟大成殿門口的小人書攤,雨天去朱雀路邊的一家小人書店,花上兩分錢,就可以消磨半天飽看小人書了,倘若這種書攤書鋪也叫書店的話,那么,我逛書店的癖好,就是從小養(yǎng)成的興趣。

然而,給我印象最深的,則是貢院西街東西兩市一帶的白下書肆,那舊書店把卸下的門板搭成的書攤沿街排成長陣,買者和不買者,都是站在那里翻書。多數(shù)是來蹭讀的揩油者,站在那里盯著一本書讀,直到看完,方才釋手,店家也并不驅(qū)趕。我想,這也算是商家聚集人氣的策略吧。還有一種讀者,卻是在迅速掃描攤位上所有的書籍,偶爾拿起一本,翻閱一下版本、目錄,便將其擱置一邊,爾后有一搭沒一搭向店家打聽種種書籍的消息,如有,捎帶問一句何種版本。此時,店家眼里便放出光來,殷勤有加,搬出椅子看座,端上一杯茶水,這就預示生意的開始,賣者開出高價,買者坐地還價,雙方拉鋸一番,總會成交幾筆生意。店家雖非真正的讀書人,卻對書籍的行情非常精通,遇到買家急需的書籍,他會讓小伙計火速到某地去取,等待之時,便與客人海闊天空,扯起白下書肆的種種閑話來。

上個世紀90年代初,我給北京出版社編那本民國文人散文《江城子——名人筆下的老南京》(后由南京出版社重新出版修訂本《金陵舊顏》)時,才在紀果庵的《白門買書記》里,知曉南京書肆從古代至民國的繁盛,其中有一段描寫極為生動有趣:“余最喜聽其談南京書林故事,有開元宮女之思焉。貢院西街在夫子廟,書坊歷歷,惟問經(jīng)堂最大,主人揚州陸姓,干練有為,販書南北,結(jié)納朱門,以亂前萃文書店之伙友,一變而為南京書業(yè)之巨擘。其人不計小利,而每于大處落墨,又中西新舊雜蓄,故門市最熱鬧。余買書甚多,不能詳記?!弊x書人誰不喜歡藏書,但像紀果庵這樣能夠用重金去購書的,又有幾多呢?不過,盡管囊中羞澀,能夠過眼瀏覽一下,也是讀書人逛書店過過書癮的癖好吧,就像女人逛街,看到喜愛的東西,即使不買,也要在手中摩挲一番。

可惜兒時懵懂,對書沒有辨識能力,更不懂得買舊書的樂趣和意義。我們兄弟把壓歲錢和零花錢聚起來,去買連環(huán)畫,雖是下意識的喜好,卻也算是一種收藏吧。我曾經(jīng)是新街口新華書店的買家,成套地購買小人書,最后竟裝滿了一紙箱,我家也成了玩伴的閱覽室。

其實,我在小學三年級時,就開始讀小說了,從《高玉寶》開始,隨父親讀了許多從大院圖書館里借來的成人書籍,從來就不知道要用錢去購書,那是因為讀書可以不花一分錢,何樂而不為。

直到1966年時,我才從火中取書中偶得藏書的神秘與快樂。搶書據(jù)為己有,看到了那些不能公開看到的書籍,那種閱讀禁書的快感,喚起了我對“藏書”(此為雙關)的熱情。下鄉(xiāng)插隊前,我們撬開圖書館的窗戶,入內(nèi)竊書——那些沒有被焚燒的書籍,封存也是可惜了,不如讓我們收藏,帶下鄉(xiāng)去消遣。這種“竊書”,類似思想“盜火者”的行為,其中對我人生影響最大的一本書,就是那竊得的《牛虻》。那時,覺得做一個文化“流氓”,并不可恥。后來,當我讀到魯迅《孔乙己》中“竊書不能算偷……讀書人的事,能算偷么?”時,心理上得到了極大的安慰,消除了許多罪惡感。

在農(nóng)村,尤其是農(nóng)閑時節(jié),當我吃完了所有帶來的文字時,就覺得有書真好!對搜刮書籍的欲望愈發(fā)強烈,以書換書,交換閱讀,成為知青鄉(xiāng)間閱讀公開的秘密。那時我的書籍補給來源主要是靠我嬸嬸,她是外文出版社的編輯,知道我喜歡文學,時常給我寄一些文學書來。

當然,有時我也想著自己攢下生活費去買書。記得第一次去縣城新華書店買書是上世紀70年代初的一個晴朗的秋日,我來回奔波80里的崎嶇圩路,到家已經(jīng)是一輪新月初上。我不顧饑寒疲憊,點上罩子燈,打開那本郭沫若的新著《李白與杜甫》,一直讀到聞雞起舞時。那本書是我在古詩“創(chuàng)作”期的參考書籍,后來則被我批判過,但至今還寂寞地躺在我的書架上。

最難忘的一次是去縣城新華書店購買浩然的中篇小說合集《西沙兒女》,雨夜路過一片墳灘時,竟遇上了“鬼打墻”。而插隊期間,買的最貴的書刊,就是70年代初出版的懷素法帖之類的書籍,因為喜愛,不惜禁肉數(shù)月。

那時候,只要是文學書籍,即便是思想和藝術性并不佳的作品,也都囫圇吞棗地吞下,食不果腹的年代,你無法選擇。雖然那時我已經(jīng)有了讀書的鑒別能力,也知道什么小說更吸引人,因為閱讀的味蕾是不會騙人的,但苦于可供閱讀的書太少,無法讓自己“吃飽”。

大學畢業(yè)后,當閱讀文學書籍變成謀生飯碗時,買書就成了家常便飯。那時,我是一條光棍,又有教研室編教材得來的遠遠高于工資的外快,于是就將每個月的工資劃出一半來買書,我真正的藏書時代到來了。不過,隨著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大量翻譯書籍上市,讓人耳目一新,我也逐漸感覺到囊中羞澀,財力不逮了,雖然那時藏書意識強烈,但畢竟還沒到隨心所欲買書的程度。

我最為痛快淋漓成捆成捆買書的經(jīng)歷,是在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《茅盾全集》的日子里。韋君宜批準每一個編輯可以購買一部原本供高級干部內(nèi)部閱讀的刪節(jié)本《金瓶梅》,此外社里還便宜處理了一大批中外作品,各種各樣的廉價的書籍堆在會計室的門口,大家像過節(jié)得到憑證供應的票券一樣,歡欣鼓舞地排隊購書。我每一樣都來一本,加起來總有幾十本,結(jié)賬后感到渾身舒泰,那是我平生快意的一樁購書豪舉,只不過不是在書店,而是在人民文學出版社的購書天堂里。

從1979年至新世紀初,逛書店成為我假日中的一種休閑方式,雖然每次只購一兩本,有時甚至空手而歸,卻也有精神的饜足。那個楊公井的古舊書店,是我經(jīng)常去的地方,因為夫子廟的舊書攤經(jīng)過60年代國營新華書店的橫掃,幾近絕跡,古籍書店也改成了國營的店面,直屬新華書店管理。我在此地淘了許多舊書,尤其是專業(yè)雜志,像《人民文學》,從1949年創(chuàng)刊號,一直到1977年止的所有各期全部買下。1957年創(chuàng)刊的《文學評論》(原名《文學研究》)也是從創(chuàng)刊號到1977年的全套裝訂本都買了。之所以只買到1977年,是因為從那以后我已經(jīng)自己訂閱了這兩種刊物。分兩次用自行車馱著這些沉重的書刊回家,在書房上架時的快樂,真是無法形容。

近二十幾年來,我很少再去逛書店了,原因有二。一是許多出版社寄給我的書籍和雜志多到無法看完,書刊越積越多,再大的書房,再多的書架,都無法讓它們?nèi)胱×恕状伟峒?,只能忍痛割愛,把幾千冊雜志送人,或者送往收購站。二者,我的逛書店的方式變了,無論是國營新華書店呆板的購書模式,還是民營書店各種各樣的花式銷售方式,都讓我心生厭惡,我不愿花費大量的時間在實體店里,對閑逛書店失去了舊時的愉悅——因為購書的快樂已被網(wǎng)上逛書店所取代,雖然沒有了買家與賣家之間交易時的語言交流,沒有了現(xiàn)場翻閱和驗貨購買的儀式感,然而,它帶來的卻是另一種無盡的快樂。

網(wǎng)上逛書店,不用你去書架上一一查找或去詢問店員,你想購得的書刊,只需輕點一下手機,就會出現(xiàn)同一種版本的新舊書籍幾十甚至上百本,不同書店各種價格,讓你任意挑選。更讓我驚訝的是,書店不單單是賣舊書,即便是全新的書籍,也是在網(wǎng)上以幾折的價格出售,后來才知道,這也是出版社的銷售渠道之一。當你看到書籍以快遞方式寄達以后,拆開包裝那一刻,心情就像打開盲盒一樣,是幸運盒,還是潘多拉盒呢?

我從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,就不再去圖書館借書了,專業(yè)書籍都是自費購買。當然,按照自己的需求去購買所需書籍,也是須分主次和等級的。倘若是為寫文章一次性使用,品相再差的也無所謂,比如前幾年為寫三部曲批評文章《社會主義現(xiàn)實主義創(chuàng)作原則在中國闡釋的演變》,為了闡釋張光年的觀念,我急需看到《社會主義現(xiàn)實主義存在著、發(fā)展著》初版原文,而非后來收進文集的文字,便在網(wǎng)上搜尋到了一本1956年第24期的《文藝報》(胡風事件后,《文藝報》一度改成了裝訂本),雖然封面已經(jīng)破爛不堪,文章內(nèi)容卻是完整無缺,原汁原味,乃至可以聞到那個時代的氣息,足矣。

又,在寫兩萬多字的長篇隨筆《拯救與反叛——重讀〈牛虻〉》時,我得找回那個時代的情感,而1968年下鄉(xiāng)時帶去的那本50年代的初版本,也即“竊”來的那本,早就被其他知青借走,泥牛入海了;故在網(wǎng)上購得50年代那個版本,與后來多個新版本相對照,從中嗅到了不同的時代況味,也是別樣閱讀的一種無窮回味。

在網(wǎng)上逛書店,還有許許多多樂趣,成為你回憶歷史故事的最好橋接。比如,你可以在網(wǎng)上搜尋到許多你意想不到的東西,就像舊時代逛書店的文人,尋覓到淘到好書的另一個渠道,撿了一個大漏那樣歡欣不已。亦如紀果庵所言:“買書不能專走坊肆,街頭冷攤、巷曲小店、私人之落魄者、傭保寒賤之以竊掠待價而沽者,皆不可放過。莫愁路之黑市,前既言之矣,二三年前,猶可得佳品,近日則絕無。路側(cè),有曰志源書店者,魯人陳某所設,其人初不識書,以收破碎零物為業(yè)(京語曰“挑高籮”,以其擔籮沿街喚買,如北京所云之“打小鼓的”然)。略識之無,同販中之得書者,輒就請益,見書既多,遂專以收書為事,由擔而肆,羅列滿架,凡小販之有書者,咸售于此,故往往佳著精槧?!笔堑模瑑簳r我們就是用家里的“廢品”,拿到“挑高籮”上換麥芽糖的,在一聲拖著長音的“破破爛棉花——拿來賣”的吆喝后,多少孩子把家里的書拿去換了口福,而沒有文化的“挑高籮”者,不會像紀果庵那樣識貨。

想想如今網(wǎng)上的賣家,多少都是有文化的人,其舊書,除了從出版社剛剛進來的打折貨以外,應該有相當一部分是來自廢品收購站。收購站里的工人文化程度不高,分揀出來的書籍,肯定是會被經(jīng)營網(wǎng)上書店的老板前來一股腦兒買走的,至于價值幾何,那就要憑老板的專業(yè)水平來區(qū)分等級了?,F(xiàn)在網(wǎng)上書店老板的經(jīng)營范圍廣了,眼力勁也強了,分類水平也挺高,其簽名本的價格成倍翻,尤其是成名的大作家簽名本高得出奇。閑時,我經(jīng)常上網(wǎng)逛書店,瀏覽這些拍賣的簽名本和手札、信件,幾張紙的信札標價就是幾千塊。我曾經(jīng)的一位同事H君,早年就在網(wǎng)上購得《人民文學》和各個雜志流出來的許多著名作家的信札和手稿,可謂珍貴資料。他在網(wǎng)上淘到我1985年寫給一個學者的公函,贈與我,我回家后,立即將之撕毀,以為無甚價值。

一日,我看到網(wǎng)上有一疊從《文學評論》編輯部流出來的簽發(fā)手稿,那是1986年我和徐兆淮合寫的《新時期鄉(xiāng)土小說的遞嬗演進》一文,總計29頁,是2019年上拍的,竟然叫價28800元。誰會當冤大頭,去買這勞什子呢?諸如此類開價幾千幾萬元的手稿,至今還有一些掛在網(wǎng)上,無人問津,商家抬價,買家不會輕易上當,此乃市場經(jīng)濟。

經(jīng)常閑逛網(wǎng)店,偶爾也有撿漏的時候。那日失眠,凌晨還在網(wǎng)上書店流連,突見我在1988年寫的論文《褻瀆的神話:〈紅蝗〉的意義》(刊《文學評論》1989年第1期)的手稿,一看,是山東一個縣城賣家,開價只400元,這倒是我愿意珍藏的東西,立馬拍下,心想,同是魯人,如紀果庵所說“其人初不識書”,可能連著名魯人莫言都不識,低估了此文的價值,讓我得幸迅速收回資料,因為這篇文章背后,還有一段長長的故事呢。

作為一個經(jīng)歷了兩個交替世紀的文人,我徜徉在兩種截然不同的“逛書店”人生境遇中,一種莫名的時代“零余人”情感便油然而生。

2025年8月24日18時寫于南大和園桂山下

8月25日13時改于南大和園桂山下